回乡偶书二首 · 其一

【文学争鸣：贺知章《回乡偶书》中“衰”字的读音和释义争议】

贺知章的《回乡偶书》是广为人知的经典之作，其中的“乡音无改鬓毛衰”一句，历来关于“衰”字的读音和释义都存在广泛争议。自前些年北京大学孙玉文教授在《解读唐诗“乡音无改鬓毛衰”的“衰”》一文中进行系统梳理后，这一问题在学术界持续发酵。最近，盛大林先生的文章《“鬓毛衰”诗案：“衰”的论争源于韵书删改》再次引发讨论。笔者在阅读两篇文章后，决定对此问题展开探讨。

一、《回乡偶书》的早期版本

我们所见到的最早版本的《回乡偶书》出现在宋人孔延之所编的《会稽掇英总集》（以下简称《总集》）。此书中，贺知章的这首诗其二作“幼小离家老大回，乡音难改面毛腮。家童相见不相识，却问客从何处来。”这里的“面毛腮”之“腮”字，为“顋”的俗体字，在《广韵》中属咍韵，与第四句韵脚“来”同一韵部。这样的押韵并无任何问题。

二、宋代赵令畤所著《侯[~符号~]录》的影响

到了宋代赵令畤所著的《侯[~符号~]录》，该诗出现了关键异文：“乡音难改面毛[~符号~]”。其中的“[~符号~]（sai1）”字虽不见于《广韵》，但在孙玉文先生的研究中，已经指出其作为联绵词单用的例子，意为“胡须披拂貌”。这一异文的产生或许与宋人对于该字的重新认识以及误读贺知章草书原稿有关。《侯[~符号~]录》中的版本将“家童”改为“儿童”，使得整首诗作的基调发生了变化，更多地呈现出主人公的孤独与悲凉。

三、“衰”字的读音与释义问题

南宋时，“面毛腮”多被改作“鬓毛衰”。于是，“衰”字的读音和释义问题便浮出水面。该字主要有两个读音，一个为cui1，义为等级差别、丧服；另一个为shuai1，义为衰退、衰老。在《回乡偶书》中，“鬓毛衰”的“衰”显然应读shuai1，表示衰老。在近体诗的格律中，这个读音与灰、咍韵并不押韵。孙玉文先生通过大量例证证明，唐诗中的“鬓毛衰”或者类似的表达，“衰”字都取“衰白”义，均读shuai1，且从不与灰、咍韵通押。这一发现为我们理解这首诗提供了新的视角。

四、盛先生的观点与争议

盛大林先生在文章中得出结论：“‘衰（shuai1）’本在唐韵灰韵中，被宋韵从灰韵中删除后强行归入了支韵。”通过深入研究我们发现，盛先生的观点并未提供足够的证据来证明其观点。他引用清代诗论家毛奇龄的话来论证宋韵将“衰”字入支韵的不通，然而毛奇龄的证据并不足以支持其观点。我们也应当注意到古人诗作的押韵实例以及古音拟测的重要性。

《回乡偶书》中的“衰”字问题是一个历经数百年的诗案。要解决这个问题，我们需要结合古代的反切、声韵调的具体配合情况、历史发展情况以及古代文献进行综合研究。单纯的推测和猜测并不能解决这一问题。希望未来的研究能够为我们带来更多的启示和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