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用水银体温计量准确吗

病房里消毒水的气息如同细密的蜘蛛网,缠绕在鼻尖。我看着病蜷缩着的父亲,他的肩膀如干枯的枝条支棱在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中,让人不禁心酸。曾经那将我扛在肩头看庙会的父亲,如今像一张被雨水淋湿的纸片,在白色被褥中显得那么脆弱。
母亲回乡奔丧的第七天,父亲的健康也出现了问题。凌晨三点,我触他滚烫的额头时,手机的冷光刺得我眼睛发酸。救护车的呼啸声穿过沉睡的街道,我着父亲发皱的睡衣下摆,心中焦虑不安,对医院的地理位置却一无所知。
护士递给我一支需要五分钟测量的体温计,塑料外壳带着金属的凉意。我小心翼翼地将这支冰凉的玻璃管父亲的腋下。他的皮肤因高烧泛红,烫得我的指尖颤抖。我曾以为人的体温可以高得如此吓人,仿佛要烧穿皮肉,散发出令人心慌的焦灼。监护仪的绿光在墙上投下摇曳的阴影,我凝视着点滴管里坠落的水珠,思绪飘回上周,想起父亲叮嘱我添衣时,我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时的模样。
清晨的阳光斜病房时,父亲的烧终于退了。他干裂的嘴唇翕动,渴望喝水。我托着他的后颈,那一刻仿佛回到了婴儿时期,被他抱着喂奶瓶的时光。用棉签蘸着温水为他擦拭起皮的嘴角时,我看见他鬓角的白发中藏着我在叛逆期揪下的黑发。
从那天起,我随身携带体温计和退烧贴。放学后会特意绕道中房,剂师已经熟悉了这个总是购买柴胡和金银花的女孩。深夜补作业时,我会警觉地聆听隔壁房间的动静,连梦都被切割成碎片,与电子体温计的“嘀嘀”声交织在一起。
某个雪夜,父亲将我的冰凉的手握进他温暖的掌心。“丫头长大了。”他呼出的白雾朦胧了眼镜,但我清晰地看见他眼角的皱纹里流露出欣慰的神情。窗外飘落的雪花映着路灯,如同无数小小的体温计水银柱在发光。床头柜的抽屉里,那支老式水银体温计依然安静躺着。那根银色的液柱永远停留在了那个让我一夜成长的刻度上,而父亲的鬓角白发不知何时已蔓延成一片温柔的雪原。这段经历让我更加深刻地理解了父爱的伟大和生命的脆弱。
